文:羅鎮昊
一
就像是一場儀式,23歲的林生躺在病房裡,等待他人生中的第一場手術——輸精管結紮。
他在微信上告訴同學,自己馬上就要結紮了。對方十分驚訝:「 你別想不開啊,去做個心理諮詢吧。 」 在同學眼裡,結紮相當於閹割。
林生是江蘇某市一所211大學的研二學生,未婚未育,甚至,沒有過性生活。 20歲那年一次跟團旅行,他產生了丁克的想法。大巴車裡,前排一個兩歲孩子一路拉著長音哭喊:「 我要玩王者榮耀! 」 吵得全車人不得安寧,父母只好一邊哄孩子一邊安撫乘客:「 孩子還小。 」 有人開玩笑說,終於知道為啥自己王者九連跪了。林生則意識到,有孩子真是件麻煩事。
恰好,坐在他後排的是一對老年丁克夫婦,看上去感情甚篤,身體健康。爬山時,林生和他們互相拍照,聊天。他覺得,如果不要孩子,這樣的生活也挺好的。
去年三月八號,林生無意間看到一篇關於女性生育的文章,裡面細數了從妊娠到生產後,可能經歷的種種風險,其中包括妊娠期頭暈,分娩的十級疼痛,產後抑鬱,身材走形,職場劣勢……
評論裡,有人說自己生產後惡露流了七個多月,身體被拖垮了;有人生產時崩斷了一根血管,醫生跪在地上止血,找了半天也沒找到那根血管,因為縮到肉裡了。
這些遭遇讓林生感到心驚,他不忍心讓未來的另一半承受這樣的痛苦,下定決心做一個丁克。他在QQ空間上詢問,有什麼能讓自己不孕不育的方法嗎?下面有人告訴他:「 可以去結紮。 」
82年的方宇有結紮的念頭是在第二個孩子出生之後。那是2013年,他記得,當時在BBS上搜索結紮相關信息時,留言幾乎是一邊倒的,「 都說不要去結紮,會影響性功能。 」
直到三年後,妻子又意外懷上了第三個孩子。 「 沒帶過孩子的人,肯本不知道有多辛苦 」 ,老三即將出生,夫妻倆都沒有再要孩子的打算,方宇覺得必須要把節育的事提上日程了。他在廣州市祈福醫院泌尿外科掛了號,醫生一聽來諮詢結紮,連連勸阻,「 會有後遺症啦,心理上會有影響啦,不舒服啦…… 」 ,總之,就是不願意給做。
方宇也問過在美國的朋友,對方的態度截然相反:「 太正常了,不是什麼複雜的事,美國不少男的都做。 」
輸精管結紮是一種針對男性的長效避孕手術,傳統方法是在陰囊處切開0.5厘米的切口,挑出輸精管,用剪刀切掉其中一段,再用高頻電刀將兩端封閉,紮起來。手術成功後,精子便不會再進入到精液當中,無法導致妊娠。
這台看起來簡單粗暴的微創手術,全程只要20到30分鐘。傷口不用縫合。
王向賢是天津師範大學政治與行政學院應用社會學系的副教授,主攻性別社會學。她的研究表明,美國、英國、新西蘭、加拿大、澳大利亞五個國家,男性結紮手術從上世紀六七十年代就開始興起,並成為已婚夫婦的主要避孕方式,延續至今。
而中國,受傳統觀念、信息誤解、計劃生育模式、宣傳等因素影響,男性結紮率逐漸呈下降趨勢。根據國家衛健委發布的《中國衛生健康統計年鑑2020》顯示,2019年全國男性結紮人數只有4742人,同年,進行輸卵管結紮和放置節育器的人數是3248867,為男性的685倍。這一年並非偶然,實際上,從1975年以來,每年女性結紮的人數,都遠高於男性。
34歲的石芳芳和丈夫在美國生活了七年,在她接觸到的華人圈子中,極少聽說有男性去做結紮手術的。產下第二個孩子後,鑑於子宮還沒有完全收縮,她選擇了放置節育環。
上環的四年裡,石芳芳一直沒來過月經,她認為這跟節育環釋放的激素有關。雖然自己很爽,但做醫生的母親表示擔憂,覺得這樣不太好,違背了自然規律。醫生囑託,每個月都要把手伸進陰道,自行檢查棉線是否還在,如果不在了,說明子宮移位,可能會避孕失敗。
除了麻煩,身體裡始終有個異物,也讓石芳芳心裡感到不適。
就在避孕環快要到期時,丈夫主動提出了要去結紮。石芳芳的第一反應是,「 我以為他在開玩笑 」 。她想,即使丈夫是個體貼的人,男的去做結紮多少有點不正常吧。接著,她問道:「 你真的想清楚了嗎? 」
二
預約一台男性結紮手術並不容易。林生在百度上找了六七家學校所在地的醫院,挨個打電話詢問,多數醫院當場拒絕,「 直接說不做 」 。
終於有一家醫院表示有這項手術,但就在林生表明自己未婚未育時,對方又馬上否決:「 必須已婚的,妻子同意才行。 」
百度結紮吧是男人們交流結紮手術的聖地。有人在上面分享結紮的經歷,也有人向「 過來人 」 打聽結紮後的感受,但更多人在問「 坐標XX,誰知道哪家醫院能做嗎? 」 。林生試圖從這裡尋找突破。
一篇帖子上說,蘇州一家醫院可以做這項手術,並透露做手術的男科醫生姓楊。他迫切地想確定這件事。很快,他在醫院官網查到了這名醫生的全名,通過微博私信聯繫上了楊醫生。這一次,林生長了個心眼,主動告訴醫生:「 結婚了,有二胎。 」
只帶著一張身份證,林生踏上了去往蘇州的列車,一路上憂心忡忡。他擔心見面後醫生不相信自己是已婚二孩。
坐在診室,他和醫生說自己的工作是送快遞的,直到醫生和他商量手術排期的時候,懸著的心才慢慢放下來,「 大概是穩了「 。
另一位在北京做健身教練的丁克,同樣未婚未育。為了找一家能做手術的醫院,大冬天,他騎著摩托車從大興問到雍和宮。沒成想,醫院要求必須出示結婚證,並由妻子過來簽字才能給做手術。
他謊稱結婚證沒帶,第二天,便在網上花150塊錢,找人P了張假結婚證。手術那天,是女朋友過去籤的字。
不開展,不提倡,是多數公立醫院對男性結紮手術的態度。北京國際醫院生殖中心一位副主治醫師表示:「 這是一種極端的避孕方式,以後再想要孩子很難的。 」 即便公開資料顯示,男性結紮後,复通的成功率高達90%,复孕率為50%-60%,但依然被很多人視為一種不可逆的手術。
「 別把复通想得那麼完美,就算是90%也不是100%,再就是複通了能不能懷孕也不一定,你把自然環境這種生理狀態破壞掉,將來造出來的精子質量不行。 」 副主治醫師說。
對於男性結紮手術的宣傳,副主治醫師表示沒有意義。 2011年以來,每年新增女性結紮手術數量都是男性的八倍以上。真正願意結紮的男性,少之又少。 「 你宣傳它有啥用,你能把那個東西逆轉了嗎? 」
儘管已經是三個孩子的父親,方宇依舊沒能逃脫醫生的規勸,「 醫生是個老頭,他說結紮這件事是違背人類正常發展歷史的 」 。
廣州市祈福醫院的泌尿外科,方宇一共去了三次,卻總被老醫生以各種理由勸退。醫生告訴方宇,醫院的技術還不是很成熟,讓他再回家考慮一下。
一個也做了結紮的朋友分析,像這種不以治療為目的的手術,醫生肯定不願意做,你後悔了怎麼辦?家屬過來鬧怎麼辦?吃力不討好,又不賺錢。
另一方面,本來做的人就少,有經驗的醫生更少。
新晨報一篇名為《中國男性結紮現狀揭秘》的文章中寫道:在中國男扎則呈下降趨勢,似乎陷入惡性循環——越不介紹,越少人知道,受術者越少。很多年輕醫生甚至沒見過輸精管結紮術。
回到家,方宇左思右想,第二天又去了。他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說第三個孩子馬上就要出生了,真的不想再要了,妻子也同意。老醫生看他執意要做,這才給約了手術。
三
去年三月份,由於疫情反复,林生的學校延期開學。在河南老家,他曾去醫院諮詢過結紮手術,護士一聽,直接讓他去婦科問問。她默認要做結紮手術的是林生的「 妻子 」 。
長久以來,人們更習慣女性來承擔節育責任。
一名90年代在東北一家國企水泥製品廠工作過的女工清晰記得,為了響應一胎政策,單位將一排平房騰了出來,在裡面搭上板鋪,當做臨時手術室和病房,由婦產科醫生上門給女工們做結紮手術。不到十天,四十多名結紮的女工便重新投入到工作當中。 「 那個時候哪有男的做,一萬個人裡面能有一個? 」
當我問起為什麼中國大部分是女性來節育時,北大國際醫院生殖中心的一位副主治醫師回答道:「 女的聽話啊。 」 他認為,一旦發生意外懷孕,承擔流產的人是女性,所以她們必須主動去避孕。
方宇覺得自己是個晚熟的人,很多東西總是後知後覺。結婚之前,他的妻子經歷過一次流產。
那時,他們同在廣州一家廣告公司上班,月薪加起來不到一萬。面對兩支驗孕棒上齊刷刷的兩道槓,他的腦袋是懵的,完全沒準備好迎接新生命的到來。最後,他們決定把孩子打掉。
人流那天是方宇陪著妻子去的,他聽醫生說,大概就是用工具把陰道撐開,把鉗子伸進去搗碎,再拉出來,刮乾淨。整個過程,沒用一點麻醉。很長時間過去,他才意識到妻子遭受了什麼。
在方宇眼中,妻子是個聰明又懂事的人。早期,妻子家裡條件不好,姐妹倆全靠父親一人撫養,只能供得起一個孩子上學。妻子從小就是學霸,要上大學時,剛念完初中的妹妹便主動出去打工,補貼生活。
而出生在機關家庭的方宇,步入工作之後仍舊玩心很大。他曾辭職開了一家電玩巴士,由於不懂得經營,很快關門了。
結婚之後,他漸漸體會到妻子對家庭的付出,經濟有所好轉,也是因為後來妻子做的育兒類自媒體火了。 「 家裡能起來,都是靠我老婆 」 ,他自願做起了全職爸爸,每天在家照顧孩子,僅有的幾個小時空閒時間,被他用來學習廚藝。
十幾年過去,流產這件事一直讓方宇心疼。為了彌補一點心中的愧疚,他決定自己來承擔節育責任,去做結紮。他把它當作一種自我反省,「 結紮不是最重要的,結紮的結果也不是最重要的,有沒有後遺症,我其實也沒想那麼多,主要是我不想再傷害她。 」
妻子把方宇結紮的經歷用漫畫形式發在了公眾號上。這讓另一位也做了結紮的全職爸爸王一倫,產生了強烈的共鳴,通過後台,他和方宇成了網友。
84年的王一倫比方宇小兩歲,居住在上海,是兩個孩子的父親。業餘時間,他也是科普類網站的自由撰稿人。去做結紮手術,完全出於理性和信息的判斷。
第二個孩子出生之後,他在網絡上蒐集大量的中文資料和英文資料,比對後發現,男性結紮手術是長效避孕方式中,成功率最高,且創傷最小的一種。
他了解到,女性輸卵管結紮是一種入侵式手術,需要打開腹腔,手術過程中會有出血、感染的風險,術後也有可能出現盆腔粘連、盆腔炎等並發症。而上環和皮埋,則是在體內植入工具和激素,而且都有一定的有效期,隔幾年還要再做,副作用不少。
雖然男性結紮也存在可能發生的並發症,但機率都非常低。 「 不管承擔在誰身上,我只想找一個傷害最小的。 」
手術第二天,王一倫去醫院換膠布,護士一臉茫然地問:「 還有男的來做結紮啊,不都是女的做嗎? 」
四
一位79年時在東北縣城醫院做外科大夫的老人回憶,計劃生育剛開始的兩年,來做結紮手術的基本都是男性,排著隊。
雖然不是男科和泌尿科的醫生,遇到醫院忙不過來的時候,他也會幫著上手術台給人結紮。
結果,兩年當中,這些做了結紮的男人們紛紛發出怨言:身體發虛,幹活沒勁,那方面也不行了……從那以後,就變成都是女性來結紮了。
2016年10月的某一天,廣州市祈福醫院,做完血常規、凝血功能、心電圖等術前檢查,方宇終於被推進了手術室。
面對眼前這位主動做結紮手術的男性,兩個三十多歲的醫生詫異又興奮:「 哎呀你挺不錯的,早期都是計生辦把人綁過來,全麻之後結的。 」 醫生一邊忙活一邊跟旁邊的護士講解:「 看見了嗎?這就是輸精管。 」
當問到術前是否和父母商量時,方宇笑著說:「 做之前怎麼能說!肯定不同意啊,沒事找事麼? 」
2012年7月16日,中國網一篇名為《強制結紮 」 不比「 強制引產 」 高尚人性》的文章中指出,1980-2009年,全世界6200多萬男性結紮手術中,中國占3200萬例,這3200萬例結紮的男性當中,95%是被強制結紮的。
2007年12月6日,當時中國15萬計劃生育技術服務人員中,有5萬人不具備醫學執業資質。
強制結紮造成的心理影響,手術質量導致的並發症高發,是男性結紮被污名化的重要原因。
有人說結紮就是「 割蛋 」 ,做完之後完全硬不起來,走在大街上都不敢抬頭,讓人瞧不起;有人感到自己做完渾身沒勁,精神也變得萎靡了;甚至,有人說這個東西會影響壽命。越傳越邪乎。
電視劇《金婚》中就有這樣一段情節:文麗意外懷上了第三個孩子,此時家裡已經是這個月花下個月的錢,為了以防後患,她讓丈夫佟志去做結紮。
佟志犯了難,去車間找死黨大莊合計,大莊一聽趕緊勸他:「啥玩意?讓你做!聽我的千萬別去做,你沒見過農村的敲豬敲驢麼?敲完了是啥?敲完了是騾子!知道啥叫騾子嗎?就是閹人!就是太監!」
回到家,佟志跟文麗說,自己做了一天研究:「男的千萬不能做這件事,做了就變成女的了。」
傳統觀念和刻板印象,讓做了結紮的男性選擇隱瞞。導師無意間在QQ空間發現了林生結紮的消息,一次匯報會上,他親自向林生證實了這個消息,表示非常震驚:「我也是一個有孩子的人,如果我兒子偷偷去做了結紮,我肯定受不了。」
母親曾在沙發上翻出林生打印出來的結紮資料,她問兒子是不是做了這個手術,林生矢口否認。他確定這件事絕對不能告訴父母,如果要加上一個期限的話,他希望是一萬年。
歷史遺留下的偏見,並沒有阻礙男人們去結紮。
2020年7月16日,儘管起了個大早,林生還是錯過了去往蘇州的第一班高鐵。由於遲到,他不得不餓著肚子等醫生把後面的手術做完。
三個小時過去,他才被叫過去準備手術。他知道結紮後輸精管有一定機率會自己复通,被推進手術室之前,他和醫生說的最後一句話是:「多剪點。」
手術過程中,林生並沒有太多感受,腦袋裡想得都是趕緊完事。
走出醫院大門,他看著一對抱著孩子的夫婦,心中暗自慶幸,自己終於沒有和他們一樣的機會了。丁克群裡有女生對林生髮出讚揚:「你真是本群最鐵的丁。」
三年前的6月28號,差不多和林生相同的時間,躺在上海市仁濟醫院病房裡的王一倫,也進入了術前準備。給他備皮(刮掉恥毛)的是一位五十多歲的大叔,手勁很大。他將手機和戒指鎖進儲物櫃箱,病號服沒有兜,被推進手術室時,他的手裡還攥著一張密碼條。
麻醉針扎進陰囊的瞬間還是有些疼的。為了緩解緊張和疼痛,王一倫開始一遍遍背起密碼條上的數字,助手好奇地問道:「你是信佛嗎?」
沒多久,醫生已經在用高頻電刀封閉剪斷的輸精管了,他現在還能想起當時的味道,類似BBQ。
手術結束,他回到病房休息了幾個小時,輸精管被拉扯的墜痛感尚未消退,後來他跟妻子形容,大概這就是來大姨媽的感覺。
傍晚,幼兒園放學了,大兒子比往常稍晚一些見到王一倫,他問爸爸:「為啥今天來晚了,而且走路這麼奇怪?」王一倫如實跟兒子解釋了一遍:「因為你已經有一個妹妹了,爸爸不想再生一個。」
餘暉之中,他感到分外輕鬆。
五
林生最早聽到男性結紮比女性結紮更好,始於初中的一堂生物課。那時還沒有開放二胎,課上講的是有關計劃生育的內容。快下課時,老師對同學們說,結紮這件事男女都可以做,但男的做更好。
作為一名丁克,自行結紮被看作是一種負責和靠譜的表現。
一名蘇州的女丁克在知乎上找到林生,認識一段時間後,她覺得可以和他嘗試往情侶的方向發展。他們第一次見面的地點,就是林生做結紮醫院的門前。
由於結紮之後輸精管內還會有沒清乾淨的「庫存」,那天,他順便又去測了一下精子存量。
他對我說:「如果不想要孩子,趁早去做,對女生(丁克)來說很加分的。」
方宇在談話中,頻率出現最高的詞彙是「不成熟」,這是他對以往自己的評價。但在結紮這件事上,他覺得這是對家庭最明確、最高效、最快速的反饋。
打那以後,他經常和別人推廣這項手術。除了沒發生任何副作用之外,無套生活也讓他感到體驗極好,「沒有任何隔閡,真的非常舒服」。
王一倫的態度則顯得更加客觀。他覺得,目前醫療水平發展得很好,任何一種節育方式都不應該被妖魔化,只是雙方的權衡問題,要根據不同節育方式的特點和兩個人的情況,平等地選擇。
如果男性過於擔心結紮之後感情破裂,再婚之後沒法生子,就不要去結紮。
就像王向賢教授所說的:「避孕方式的選擇應該建立在性別公正、自願、知情選擇和保證手術質量的基礎之上。包括男扎和其他所有的避孕方式都應該是人們基於自身需要做的自願的選擇。」
百度結紮吧的簡介非常簡短,只有一句話:一切都是為了愛。
十五年前的一個下午,大一學生石芳芳坐在組織胚胎學的課堂上,以為老師講的避孕還離自己很遠。但她記得,老師說如果男同志體貼老婆,就去結紮,那是很小的手術,效果也好。女同志結紮受罪得多。他自己就做了結紮。
時間飛逝,她沒想到,就在幾個月前,自己竟然真的陪丈夫去做了結紮手術。
汽車疾馳在休斯頓的公路上,車裡,石芳芳扭頭對丈夫說:「你真的想好了嗎?現在你還可以回頭。」丈夫把著方向盤,眼神堅定:「這有什麼好回頭的。」
來源 十點人物誌
傳播真相 探究歷史 支持正義 分享快樂
Follow @xiaxiaoqia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