啓蒙的四個層次

這裡說的啓蒙，主要是人文文化領域，不包括自然科學，因為自然科學從300年前牛頓和洛克找到了經驗主義路徑之後，留給後人的只能是學習和積累，很少獨立思考的空間了。

甚麼是啓蒙？康德說啓蒙就是擺脫不成熟的狀態，而不成熟就是不經自己思考而把別人的說法當成自己的信條。

康德的這個定義挺準確，但是啓蒙是分層次的，同樣自認為啓蒙了的人，其境界判若雲泥。

第一層 巨嬰由自

開始懷疑並逐漸徹底否定自己民族的文化。

同時，認同並向往「自由、平等、博愛；民主、憲政、分權」。

這種啓蒙程度的人最多，也是所有啓蒙者最先具備的狀態。

這種啓蒙者在中國成批出現，是在清末民初的時代，中國近現代史上所有著名人物都曾經屬於此類，國共兩黨的先驅們都曾經是。

為甚麼稱這種是啓蒙巨嬰呢？

因為這種程度最容易達到，只要是正常人，就都天生具備奔向自由的人性。

自由，就是由自，由著自己。而所有成體系的傳統文化，全都有大量約束由自的內容。當以宗教為代表的傳統文化被科學主義解構之後，由自，就被賦予了正義的價值，從而自然成了約束多多的各種傳統文化的敵人。

國際猶卡爾馬指出，理想的社會是「自由人的聯合體」。

近現代所有的激烈革命，本質上都是「由自的天性」與「文化的傳統」之間的血拼。

當今西方世界內部最激烈的鬥爭，也是如此，就是以拜登、特魯多為代表的人性自由派與特朗普、普京為代表的文化保守派之間的鬥爭。

第二層 保守木訥

文化保守派也是人，當然也有「由自」的天性。但是，或出於對傳說中的神明的敬畏，或出於對历史上激烈革命的反感，或出於恬淡的個性，這些人最終從「由自的天性」中冷靜下來，開始對「由自」的意義反思，並自覺抵抗。

柏克的「保守主義」是這一層的代表，他們意識到「平淡是真」，總結出「通往地獄的道路往往是善意鋪就」，覺悟到所謂「政治正確」其實是某些人刻意編織的巨大無比的圈套。

但是，由於「克己複禮」是與天性中的「由自」做對，所以能達到這一層的人遠遠少於由自巨嬰，大多數自稱保守主義者，往往只是出於利己和懦弱的算計而已，或者更悲催的是出於智商不夠。

第三層 成熟守舊

真正的保守主義者人格是成熟的，但數量極少。

由於保守是對由自天性的反動，或者說是不符合人性的，所以能自覺奉行保守的人極少。

達到這種境界需要許多條件。

首先，要有對人性的沉思，真實地意識到人性的幽暗，意識到單純人性和人生的無意義，並意識這種人性的本質決定了「由自」只能走向瘋狂或虛無。

其次，出於這種對人性的絕望，才會真正產生尋求信仰的渴望，從而去學習，去問道，而這些內容全都蘊藏在各種傳統文化之中。

可是各種傳統文化全都卷軼浩繁，本來就難以通學，而其中又是既有珍珠也有泥沙，當初摻進的泥沙就是為了滿足智能不足者的需要，所以許多好不容易走到這裡的人，不是學理難倒，就是被泥沙羈絆，沒有能力最終識別獲取珍珠。

雖然如此，但這個層次的人已經堪稱成熟，而不會成為禍害了。

第四層 睿智真知

還有一種人，以上的路徑全都走過，所以他知道它們的本質都是甚麼，他對各種文化、宗教、學說都能去偽存真，去粗去精，去泥沙而取珍珠。

達到這個境界，需要他有問道的真誠，不唯書不唯上的勇敢，也需要他有足夠的理解能力。只有這樣，他才能認識到由自通向瘋狂和虛無，認識到保守往往陷入愚蠢和迷信。

這就是越過了由自的巨嬰階段，木訥的保守階段，守舊的成熟階段，極少人才能達到的睿智真知境界。

來源：洛克雜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