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文醫生被殺，我們聊聊常識

作者：牛皮明明

“人類發展至今，已經可以遨遊太空去探尋宇宙未知，但人類依然對自己身體一無所知。違背這個常識，殺多少醫生，砸多少家醫院都毫無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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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有兩種常識，一種是學問常識，一種是社會常識。 學問常識讓你聰明，不至於淪為無知者。因為無知者容易無畏，無畏者容易憑空憤怒，憑空臆想，最後拿一把刀上街殺人，這樣的社會不是沒有，末世之日，放眼望去滿街都是劊子手和待殺之人。 

如果一個社會都是不尊重常識的無知者，大學教室會變成空想家的樂園，學生會臆想折一張紙飛機便可登月，創業者會臆想隨便一個創意便可變為億萬富翁，病人也會臆想去醫院換血，就可以返老還童。

社會常識也會讓你聰明，不至於淪為惡者幫手，淪為他人道德情緒的工具，淪為一個台下只會舉手的混蛋，最後天降大禍時，自己卻在抬頭對著天空鼓掌。

楊文醫生被殺，首先這不是醫患關係的升級，而是一起極端的惡性殺人案件，作案手法堪比法國大革命，也堪比中東恐怖組織，這是法律常識。 相比大多數人的呼籲，言語從來無力，從魯迅開始，100年內，作家早已達成共識：

雜文不能救中國，只是讓無力的社會更加無力，讓無助的人更加渺小，讓無辜死去的人顯得更沒有價值。

醫生是弱勢群體，這也是不用多說的社會常識，十多年來都是如此。安全感上，醫生的安全感不如同樣拿剪刀的理髮師、廚師。理髮師理壞了頭髮，等頭髮長長，重新來過就行了；廚師做壞了飯菜，換一份就是了，而醫生即便什麼都沒做錯，憑空而來的巴掌還是會來，而他們只是讀了多年書的弱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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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文醫生被殺之後，我想一些常識要說出來，這個常識關於醫生、關於病人、同樣也關於體制，不過說出來也沒什麼用。

一：許多疾病，醫學也無能為力 

人生來就不平等，身體機能、壽命長短、智力水平均不平等，唯一應該平等的是人格和尊嚴，而大多時候，這些也不平等。

壽命有期限，這是常識，不管是商人首富、還是皇親國戚、或是天之驕子，到離開的時候，多少錢也沒有用，即便家人傷心欲絕，即便以命相抵，也無法阻止生命離去。一個癌細胞可能會讓人致命，一次感冒也可以讓人喪失生命，這是常識，是生命常識。 

人類發展至今，已經可以遨遊太空去探尋宇宙未知，但人類依然對自己身體一無所知。違背這個常識，殺多少醫生，砸多少家醫院都毫無幫助。

二：醫患關係十年暴力案件發生，多半都是因為錢 

整個社會而言，錢已經變成整個社會唯一的價值觀和唯一尺度，這也是常識。

尤其當下中國，許多罪都因錢而生。

我不是說錢不好，而是我們社會追求錢的方式錯了。錢可以製造社會福利，也可以運用到社會公共設施營造，教育、醫療、養老這些美好的事物都離不開錢。

但當下許多錢是掙的奇怪，花的也奇怪，不該變成盈利機構的變成了盈利機構，不該花太多錢的地方，卻要傾家蕩產。當制度沒有保障掙錢和花錢的合理、合法性，任何罪惡都會不再稀奇。

任何一個極端事件背後，背後都有制度性的誘因，這也是常識，只不過這一次惡劣程度比任何一次都令人髮指。 

三：選擇醫生、相信醫生，這也是常識

病人生病不得不去醫院，卻又懷疑醫院，這是國人心理狀態，在這一點上，我想無人質疑。我所見之人，不管巨富或是貧賤，大到心臟手術、小到犬傷，都會懷疑醫院會不會亂用藥收錢創收。這和歷年來醫院亂象有關，也和管理混亂有關，和早已失去信任機制有關。

我想說即便如此，我們依然要相信醫生，因為相信醫生在某種程度上等於相信專業精神。中國有一些壞醫生，更多所見的還是善良的醫生。

如我們所見，大多數醫生都是靠手藝、靠專業養家餬口的普通人，都是竭盡所力、傾其所有在醫治病人，在投入生活。

我不是為醫生證明，只是你用心去醫院探訪，都能聽到病人感謝，這些感謝不是虛假，而是病人對專業精神的致敬。

四：惡性事件雖然發生，但多數病人依然是走投無路的人 

醫生雖是高危職業，但相比醫生，更高危的依然是病人，這也是個常識。所謂病人就是走投無路的人，和病人同樣走投無路的是病人家屬。疾病面前，醫生是家庭希望。病人之中，尊重醫生的多，十惡不赦的少，求助醫生的多，暴戾相待的少。

若因惡性事件，弄到醫生人人自危，不敢診治，那最終受傷害的終將還是病人。行醫不是交易，而是使命，「有時去治癒，常常去幫助，總是去安慰」，這依然是職業態度。

但目前社會戾氣狀況，需要務必建立醫生安全保障制度，讓醫生在安全的狀況下就醫，讓醫生不提心吊膽，若醫生無安全感，病人則更無安全感。

這也是常識。

五：不要過分迷戀名醫、神醫和久病成醫 

醫生這個職業如同科研職業，非常高門檻，都需要專業精神才能勝任。一個合格的醫生，需要多年教育培養，多年臨床實踐，才能勝任。

病人不要迷戀高齡名醫，尤其外科手術，都需要大量體力，才能面對複雜情況，及時做出精準選擇。

更不要相信所謂神醫、民間有神醫，這是李時珍、華佗看多了。久病成醫更是一句謊話，僅限於感冒、發燒輕微病症。百度百科搜索不會幫你打造成半個專家，或許只會讓你耽誤病情，這句話是對職業醫生的集體侮辱。

數十年的醫患暴力，幾百起案件發生，當大環境提供了施暴的可能。暴力，這個潛伏於人心深處的惡獸，就會肆無忌憚。楊文醫生終究還是一位病態家屬、醫盲、體制、失序制度下的犧牲品，而她自始至終都沒做錯什麼。

這依然是一個深淵，人民很快就會忘記，忘記傷害，就好像實現了願望；忘記恐懼，就好像獲得了安穩；消滅記憶，就好像理所應當地覺得收穫了公平。

同樣什麼都沒有做錯的還有很多中國醫生，如今他們凝視此案，如同凝視無底深淵，遺憾的是，這些保護了很多病人的醫生，可最終，卻沒有人保護好自己。

文章來源：「牛皮明明」微信公眾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