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健,終究還是想多了

花房姑娘

文:北游

搖滾的關鍵詞是反抗,它從來不是建構的,也不是溫情脈脈的,它是兩者的反對。

所以,你會頻繁從崔健的吶喊裡找到「我就是撒野了」、「去他媽的」、「老子根本沒變」之類讓青年人血脈膨脹的味道,原本來說,這是非常吸引年輕人的元素。

一塊紅布

如施特勞斯認為,所謂現代性,就是「青年造反運動」,砸爛舊世界,迎來新世界是任何國家、任何一代年輕人的底層邏輯。

它是屬於荷爾蒙的,而不是理念性,總體來說,藝術都是荷爾蒙的,而非理念性的。

崔健的這套東西的內在邏輯,即使你不用搖滾的形式,你用說唱,一樣能夠為年青人輕松接受並傳播。

但是,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崔健以及那一批搖滾人在90後、00後年輕人的話語裡是基本看不見的,因為他們已經不時尚了,每個年代都有屬於每個年代的時尚。

不只是在中國,實際上,即使在發達國家的流行音樂圈子,搖滾都已經日益邊緣化,年輕人的反抗載體已經變成說唱。

年輕人拋棄搖滾,已經很久了,唯一不變的是,反抗。

所以,當崔健喊出「老子根本沒變」的時候,他破圈了。

實際上,這次崔健演唱會所掀起的浪潮,更多是60後、70後這些老炮兒的狂歡,對青春已逝、靜止常在交織出來的一種憤怒和感傷的釋放,每個人都在跟著崔健吶喊,但是吶喊的內容並不一致。

至於90後和00後,他們雖然不明覺厲,但跟著老炮兒們喊兩嗓子也算是躺平生活的一種調劑,重要的不是搖滾,重要的是反抗的態度。

當然,這不是我今天要說的,我要說的是,在崔健線上演唱會引發超大聲浪之後,在朋友圈跟風刷屏,一陣狂嗨之後,關於崔健背後的那些敏感的符號,引發了一場不期而至的大撕裂,這也算是中國輿論場的一大奇觀。

一群人為了崔健的自由吶喊淚流滿面,一群人列舉崔健的濃烈色彩說你們想多了,每一派都能從崔健的同一個作品裡解讀出截然相反的兩個意思來,這真有趣,這也真荒誕。

要我來說,這種爭論本身就是想多了的表現。

因為作為創作者,崔健創作的是音樂,而不是政論,尤其是音樂,作為最為純粹的藝術形式,我們賦予了太多本不屬於它們的意義。

我們本該讓藝術的歸藝術,政治的歸政治,但總有人想借藝術來說事。

就如同你不知道瓦格納是誰,但你絕對不會反對有人在你的婚禮上放《婚禮進行曲》,僅僅因為瓦格納是個反猶主義者。

但我們現在在看一部電影的時候,卻開始計較這個影星的政治觀點是不是符合我們的胃口,這個歌手的政治立場是不是有問題。

以前的人可能不在乎,只在乎演技和唱功,現在的人不一樣,會挖墳式的檢索一下,這個演員的政治觀點是不是夠正確,哇靠,原來他是個xx,原來他是個bb,不封殺還留著過年嗎?你還買票看她演的電影,你還是xx人嗎?

當某些人為了崔健爭得臉紅脖子粗的時候,似乎忘記了崔健首先是個音樂創作者,他不是一個政治家,他的職業和供大眾評頭論足的部分,是音樂,而不是政治觀念。

他可以發表他的個人觀點,但這跟他的音樂毫無關聯。

即使瓦格納是個反猶主義者,以色列到現在還禁止演出他的音樂,但當《婚禮進行曲》嚮起的時候,你一定不會想起這些音樂背後表達是某些讓人作嘔的政治觀念。

當《女武神的騎行》在《現代啓示錄》裡嚮起時,你感受到的是一種反諷,是生命如螻蟻在命運面前被無情碾壓時的脆弱,而不會去忙著批判瓦格納的音樂為何會被希特勒頂禮膜拜。

當一個藝術家創作完作品,這個作品就跟他本人關系不大了,而取決於受眾從這個作品中所感受到的東西,即使你感受到的,和藝術家本身想傳達的,已經南轅北轍。

柏林國家歌劇院首席指揮巴倫博伊姆在接受記者採訪時表示:「瓦格納是一名反猶主義者,但他的音樂不是。」

著名指揮家馬澤爾也說:「禁忌已經解除,人們更願意理性地看待瓦格納,更多地關註他的音樂價值,而不是其他。」

所以,當你聽著崔健,被他的某個音符和吶喊所打動的時候,為何要去糾結你的情緒是不是政治正確?你不需要了解他是不是大院子弟,是不是顏色愛好者,只需要沉浸在崔健的音符傳遞給你的情緒,就夠了。

音樂,只需要去聽,去感受,不要想太多。所以,更準確的說,還不是想多了的問題,而是只要你想,就會多的問題。

我們之所以反對政治正確,反對白左,為甚麼?恰恰就是因為這些人錯誤的把政治混進了藝術,把藝術搞得不倫不類。

看到白人就想到種族歧視,聽到瓦格納就會想到納粹,看到《飄》就會想到萬惡的奴隸制度,看到崔健就想起……

如果大家都拿政治正確來審核藝術,那環顧四周,我們的世界將不會再有一個叫藝術的東西存在。因為藝術,從古至今,都不存在正確與錯誤的問題,只有美還是不美的問題。

一個音樂,它的成就只取決於能不能打動你,它並不負責傳達正確的觀念。

這個原則,我看很多人還搞得不明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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