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6900多家咖啡館內卷,到底能不能賺錢?

上海咖啡館

在廝殺中真正存活下來的

反而是最「佛系」的一批

在上海鬧市區街頭,幾乎每百米必能看到一家咖啡館

以我們公司所在的靜安寺為例,如果以公司為圓點,648米半徑內就有10家星巴克,1公裡內有12家Manner,足以支撐起整條街上的白領們對咖啡因的需求。

但即便如此,每天走在上班路上,還是會驚訝地發現,新的獨立咖啡館仍在不斷地冒出來,將原本就擁擠的咖啡版圖填得更密。

打扮入時的男男女女來店裡,點一杯香氣四溢的手沖或特調,站在路邊梧桐樹下,一邊小口啜飲一邊交談,構成了上海巨富長街區最日常的一幕。

《上海咖啡消費指數》顯示,上海共有咖啡館6913家,數量遠超紐約、倫敦、東京等,是全球咖啡館最多的城市。

該數量是廣州的兩倍,北京的咖啡館數量也僅有上海的六成。

其中獨立咖啡館有4239家,占到總數的61%。

一個月前,我們寫了上海的咖啡館如何在各自擅長的領域瘋狂發力。()

文章發出後,很多人在感嘆競爭激烈的同時,都產生了這樣的疑問:在上海開咖啡館,到底賺錢嗎?

我們找到了3家風格各異的咖啡館,和它們的主理人聊了聊,發現真正能在這場內卷大戰中存活下來的,反而是最「佛系」的一批。

01

開店12年飽經風浪

白天咖啡、晚上賣酒

提起上海的獨立咖啡館,「老麥」是一個繞不開的名字。

這家開設於2009年的複古咖啡館,在業內有著當之無愧的元老級地位。

流水的網紅,鐵打的老麥。各種網紅咖啡館來了又走,老麥咖啡館卻是一個堅持了十多年的傳奇。

見到主理人老麥時,他戴著毛線帽,穿一條牛仔藍的工裝背帶褲,點了一杯精釀啤酒,身上帶著「爺叔」和少年混合的氣質。

老麥咖啡館和他本人一樣,風格複古、品位考究。目前,他在膠州路和武康大樓各有一家店,從室內設計到vintage家具,都由他一手操辦。

從法國淘回來的桌椅、做舊的墨綠色拼花瓷磚、磚牆裸露的工業牆面、在世界各地收集的老物件……都是獨屬於老麥的特色。

咖啡館原址位於桃江路25號,在誕生之初,就迅速成為了文藝青年的根據地。店門口經常大排長龍,周末還需要等位,甚至有人專門從別的城市特意尋來「朝聖」。

回憶起這段生意最好的時光,老麥仍很懷念:「當時連微博都沒有,全靠大家口口相傳。」

最近幾年,上海的咖啡館如雨後春筍般遍地開花。人們對於咖啡的口味需求在升級,老麥也在不斷對自己的產品更新迭代:從illy的拼配咖啡豆到最近流行的SOE(單一產地濃縮咖啡);從意式到手沖……

2018年,老麥咖啡館搬到了武康大樓。憑借著早期累積的知名度和對咖啡品質的追求,它的經營狀況始終不錯,還幸運地熬過了疫情的寒冬。

不過,老麥仍能明顯感覺到,在咖啡行業普遍內卷的當下,生意的確越來越難做了。

尤其是Manner、M Stand等品牌的瘋狂擴張,進一步擠壓了獨立咖啡館的生存空間。

咖啡的客單價本就不高,在這樣的競爭下更是被一再壓低,大家只能艱難尋求定價的平衡。

「剛開店的時候,每個月租金才1萬塊,咖啡師的工資給到2000就已經算高的了,而這些成本現在都翻了好幾倍,可是我們賣的咖啡價格還是和10年前差不多。」老麥說。

40元左右/杯的價格,和全家、瑞幸比當然是偏高的,但卻已經是獨立咖啡館盡力壓低利潤的結果。

「顧客買杯咖啡,可以坐一下午。其實算算就知道,我得賣多少杯才能把租金賺回來。」

在夾縫中求生存,老麥咖啡館也做出了一系列順應時代的改變。

「以前我們是從來不會在推廣上花任何錢的,但現在也不得不在大眾點評、抖音等平臺有所投入。」

為了解決咖啡館晚上缺少生意的問題,老麥還曾嘗試過「白天賣咖啡、晚上賣酒」的曲線救國法,但效果並不理想,現在幹脆直接將夜間的運營包給了其它團隊。

但即使感到壓力,老麥還是對目前的狀態很滿意。

在他看來,獨立咖啡館的珍貴之處,在於它承載了更多情感。「有的客人在工作、感情上不順利都會找我交流,我也會給出自己的建議,甚至還當過幾次紅娘。」

當年為了開咖啡館的理想,他放棄了銀行高管的職位。做這一行,從來就不是為了賺錢。

「我沒有很強的目的性,只是覺得我們的城市需要一個這樣的空間,能讓大家放松下來,在這裡交友、放空、享受生活。」

02

一夜之間虧損十多萬

用生命和咖啡死磕

像老麥這樣早就聲名在外的咖啡館,生存壓力或許還不算太大。而位於常熟路上的CCLAB,則是一家開了關、關了又開的小店。

如果不是主理人KK始終 憋著一口氣,大概很難熬過幾次危機,也不能堅持到現在。

CCLAB門面不大,走在路上稍不留神就會錯過。但我在店裡坐了不到半小時,就遇到了四五個據說每天都會光顧的客人。

每個人都和KK像老朋友一樣打著招呼,嫻熟地點一杯dirty或是美食,邊喝邊和店員聊聊八卦,或是吐槽自己的工作。

KK剪了一頭短發,戴著黑框眼鏡,看上去很隨性瀟灑。但做起咖啡來,卻專註得讓我不敢打擾。

挑了一個她不忙的間隙,我和她聊了聊這家命運多舛的咖啡館。

KK以前從事的是半導體行業。2015年,她在舊金山偶然喝到了Blue Bottle,自此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開始一心研究咖啡。

起初,她在靜安別墅開了一間工作室,大多時間都在調試設備和產品,不敢對外開放,但漸漸還是在圈子裡有了一些名氣。

她的第一家正式營業的咖啡館,開在南京西路上。這家店雖然地處黃金商圈,收著高昂的租金,但其實是在一棟商務樓的2樓,藏在一堆美容美發店鋪之間,並沒有「沿街」的優勢。

因此,咖啡館很難招攬到新客,生意幾乎全靠老顧客支撐。還有很多被安利的人想要來買咖啡,卻根本找不到路。

苦熬了大半年,CCLAB始終處於虧損的狀態。除了每個月4萬多的房租,人力成本也相當高昂。

「這個市場的流動性太大了,很多咖啡師受過培訓、有了經驗後,就會被別人挖走、或是回老家自己開店了。」

KK本來打算做到租約期滿,但疫情的出現,成了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

她只考慮了一個晚上,就決定徹底關店。當初簽的合約是押三付一,一下子又損失了十多萬。但她清楚,再耗下去只會付出更多,還不如及時止損。

春節期間,她把機器全部搬回了家,在家裡開辟出一片吧臺,一邊做外送生意,一邊尋找新的店面。

去年12月,在常熟路上,她開起了全新的CCLAB。雖然店裡只能容納三四張桌椅,但沿街的地理位置終於讓她的生意走上了正軌。

但盈利依然不是一件易事。為了將咖啡的口味做得更好,CCLAB投入了極高的運營成本。

店裡的設備都要價不菲。在更換了三四臺咖啡機後,KK購入了一臺可以變壓萃取的咖啡機Rocket R9,價格大約五六萬。

店內還有一臺全自動沖煮機,可以讓咖啡的出品更穩定,滿足更多需求。

更特別的是,CCLAB的所有咖啡都能選擇進階處理,比如意式篩粉、手沖二次研磨以及液氮冷凍。

其中,用液氮急速冷凍咖啡豆,可以使豆子變得更脆,研磨的顆粒更均勻,口感自然也會更好。

但使用液氮也有一定的危險性,手部極易被凍傷。有些顧客開玩笑地說,KK為了做出一杯好咖啡,簡直是用生命在死磕。

KK對咖啡的品質有著極為執著的追求,因而註定了受限的利潤空間。

我臨走前,還聽到咖啡師嗔怪地向她抱怨:「你每天調磨好幾次,每次都要報廢一整包豆子,太浪費啦。」

但KK並不擔心會再度陷入經營危機,「只要你用心做好咖啡,總能吸引到氣質相符的客人。」

03

開業4個月

客人寒風中排隊半小時

雖然上海的咖啡館已趨於飽和,仍有許多人前赴後繼地加入這場競爭。

隨著市場的不斷細分,特調、手沖、意式……每條賽道都被玩出了新花樣。

剛開業4個月的Coffee Spot,就是一家擅長做特調的咖啡館。

特調是近幾年咖啡屆的內卷之風刮得最兇猛的領域,不少網紅店都在跟風糢仿,推出了層出不窮的獵奇口味。

因此,Spot開店之初,主理人Lottie總覺得「沒甚麼底氣」。「畢竟上海的咖啡店已經這麼多了,一開始肯定會有壓力,不確定自己能不能做好。」

但這4個月的經營狀況,卻比她想象中要好得多,點單的窗口經常會排起長隊,還積累了不少回頭客。

Spot藏在北京西路的一個角落,店內空間很小,大家只能坐在「馬路牙子」上喝咖啡,倒是別有一番樂趣。

為了主理人精選的優質豆子和頗具創意的特調,很多人還是會心甘情願地站在上海12月的寒風中等待半小時。

得到客人的認可,Lottie也對自己的產品越來越有信心。「雖然現在做特調的咖啡店很多,但其實真的好喝的、讓人難忘的,還是很少。」

正因如此,即便網紅經濟興起後,上海街頭五花八門的咖啡館越來越多,Lottie也不認為它們會影嚮到自己的生存。

這似乎已經成為了大浪淘沙後、依舊能生存下來的獨立咖啡館主理人們的共識:做這一行,短時間內賺錢不難,難的是持續穩定地盈利。

在上海,咖啡早已不是高消費的奢侈生意,而是這座城市最日常的生活方式。

那些急於賺快錢、噱頭層出不窮的網紅店,雖然可能一時風頭無兩,卻往往會在人們打卡後失去吸引力,迅速銷聲匿跡。

而真正有自己特色和定位的獨立咖啡館,雖然一定「賺不到大錢」,但專註於自己擅長的領域,自然會培養出一批固定的忠誠顧客,帶來穩定的營收。

正如一位主理人所說:「你要想清楚客人要的是甚麼,其實就是一個溫馨安靜的環境,一杯口感好、品質佳的咖啡而已。」

文、編輯/strawberry

部分圖片來自網路,如有侵權請聯繫刪除。

以上內容來自「外灘TheBund」(微信號:the-bund)

 

    

傳播真相   探究歷史 支持正義  分享快樂

💰 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