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紅柿炒雞蛋,我心中永遠的美食

西紅柿炒雞蛋,我心中永遠的美食

文: 黑麥小麵包

在我們單位的食堂裡,西紅柿和雞蛋搭配的菜出現率很高,一道是很容易被盛光的雞蛋炒西紅柿,另一道則是少有人在意的雞蛋西紅柿湯。口味偏甜,油大,是食堂版蛋炒西紅柿的特點,濃郁的酸甜味包裹著軟嫩的蛋白質,吃上一口似乎還能嘗到姜、蒜熗鍋的幽香。倘若是上面再撒了些蔥花,鮮豔的顏色也會讓它在一排炒菜中顯得醒目。雖說主料毫無差別,可雞蛋西紅柿湯卻鮮有人問津,蛋花寡淡,番茄寥寥無幾,再看那黏稠的湯汁,還會顯出醬油的深褐色,?上一勺,喝下一口,既沒有味道,也不覺得解渴。

西紅柿炒雞蛋,我心中永遠的美食

回想在此就餐的十余年間,無論口味怎樣變化,無論大廚推出多少新奇菜品,這兩道菜的地位,都無法被撼動,不禁好奇這固定的搭配究竟從何而來?

西紅柿最早生長在南美洲的秘魯,由於莖葉和果蒂帶有一種濃郁的草本氣味,再加之果實的顏色太過鮮豔,一直被認為是有毒的植物。18世紀前,西紅柿傳入歐洲,竟然還得了「毒蘋果」的外號,傳說這是因為富裕的歐洲人使用鉛含量高的鉛錫盤,破損的西紅柿流出的酸汁使得餐具滲出鉛元素,導致了一些人的中毒。直到西班牙和意大利的地中海美食家開始大肆推廣,並做出混合了雞蛋的菜肴後,歐洲人才開始慢慢接納這酸中帶甜的味道,由此,這種混合了蛋白質的番茄汁也成了意大利面最忠實、最經典的伴侶。

西紅柿早在明朝末年就登陸了中國,但到萬歷年間,西紅柿藤還只是一種觀賞植物,直到清末才逐漸變成一種食材。如果你搜索西紅柿在各個國家的歷史,就會發現古人對於入口食材的警惕性之高。伊麗莎白一世只把西紅柿當作愛情的信物傳來傳去;傳說有個法國畫家想用西紅柿來結束自己的生命,未果;1820年有個名叫羅伯特·約翰遜的人要當眾吃掉自家種的番茄,而被圍觀的居民嘲笑「要死了」;直到4年後,1824年,美國主婦瑪麗·倫道夫在食譜中記載下「番茄蛋卷」的做法。由此亦可見,西紅柿雞蛋的搭配,全球皆愛。

在不少飲食編年史家看來,如今流行至大江南北的蛋炒西紅柿,可能是最早一批誕生在中國的西紅柿菜,其歷史可追溯到流行了數百年的炒蛋一菜,因此,往後的鮮食大都有了配合炒蛋的歸宿,如黃瓜炒蛋、辣椒炒蛋、豌豆炒蛋雲雲。

可以考證的資料,出自一張上世紀40年代在雲南昆明所拍攝的照片,圖片中一位餐廳伙計旁邊立著書寫著菜牌的黑板,除了魚肉、鮮菜,清晰可見「番茄炒雞」四字。1935年,老舍在他的文章《西紅柿》中也講到了這種食材的突然流行:紅胖發亮的小果子,不過曾是小孩子們手中的玩意兒,最多是漂亮的喜筵,想不到居然上了菜單,由英法大菜館而漸漸侵入中國飯鋪。屁味沒有,稀松一堆,沒點「嚼頭」,連山東館子做「番茄蝦銀」,不過用了幾滴茄汁兒,文化的侵略喲,門牙也擋不住呀。

雖然老舍好生酸了一下當時西紅柿的流行,且認為這柿子不會流行太久。卻不曾想到,當年剛剛開始展露滋味的西紅柿,如今已成為全球種植量排名前三的蔬菜品種,175個國家的總產量近2億噸,如今中國也成為全球西紅柿產量最多的國家。我曾經到訪過世界三大番茄產區之一的新疆,參觀過那裡一望無際的柿子園和現代化的加工車間,還嘗到了鴿子蛋炒的西紅柿,有一點腥氣,可那西紅柿的味道非常濃郁,甜中帶酸,農民說這是溫差造成的。他還說,吃不了的西紅柿,都被初榨成泥,運往全球,多數快餐店裡的番茄醬包原料都來自新疆。

像是一種延遲補償,這種可蔬菜可水果的作物,曾經是我的主要口糧。記得剛上班兒那會,總會帶一袋洗淨的小西紅柿當作水果,每到中午,同事們總會為了下飯,在麥子店的小飯館裡先點一盤雞蛋西紅柿。北方人吃飯在前,喝湯在後,一碗雞蛋西紅柿湯正好溜縫兒。由此,對於飯館裡的雞蛋炒西紅柿,也立了標准——酸甜均衡、咸鮮平均、菜汁不稠不稀,則為恰到好處。印象中有幾家北京菜、小炒菜館都做得不差,但要論排名,恐怕還要落在某某的奶奶家、外婆家,誰誰的媽之後了。

至於雞蛋西紅柿湯,我見過最專業的做法,大概是在20年前山東的一家國營餐廳裡。大師傅把蛋液攪勻,滴了些香油,把盛有蛋液的碗舉高,讓蛋液像一條金線,落到扣放在湯鍋的大勺上,一時間,蛋花四起,右手放下碗關火,一氣呵成。

西紅柿雞蛋湯的出處,似乎更難考證。但文字記載,這是一道廣東地區的傳統名菜,屬於粵菜系,制作時可依據個人口味添加蝦米、紫菜等。但我覺得廣東人未必都知道。

記得剛去留學的時候,我住在一家廣東人家,房東鐘太太是80年代移民到澳洲的梅州人,在她的認知中,煲湯是日常,菜干骨湯、白肺湯等,偶爾燉個甜湯作為調劑。住了兩三周,鐘太太問我在北京的時候喜歡喝什麼湯。我被突如其來的問題問得驚訝,想了一會兒,答道雞蛋西紅柿湯。

想必鐘太太也對我的回答產生了驚訝,但還是面帶疑惑地走進了廚房。記得當晚,她端出一盆煲了兩個小時的湯給我。她說她放了番茄、雞骨、煎蛋,以及一系列我聞所未聞的食材,還笑著問我,像不像我家常喝的湯。我皺著眉,喝了一碗又一碗,連聲說像。過了一陣,鐘太太對我說,她找了個東北的朋友教他做番茄蛋花湯,這湯竟然這麼簡單,自己卻不知道。那晚,她向我展示了她的新技能,見我呼哧大喘地喝了兩碗,她突然冒出一句:「你想家了沒?」

前幾天,我在單位食堂吃午飯,正用饅頭蘸著蛋炒西紅柿的時候,手機上突然蹦出來一條消息,番茄蛋花湯入圍了「冬奧食堂」,出現在了2022年冬奧會運動員菜單上。我很想把這個消息發給鐘太太,可我怎麼也找不到她的聯系方式了。

記得小時候,吃蛋花湯要尋些香油滴上,吃雞蛋西紅柿,還想加些蜂蜜,無非是想讓這固定的搭配更有味道。我不知道為什麼這搭配會變得如此普及,不知道它為什麼會出現在任何一所北方的食堂裡。我想沒有人知道它的未來,就像沒有人知道它的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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