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漢人在「敢言」方面可以打幾分？ | 夏小強世界 xiaxiaoqiang.net

文：童大煥

【1】

醉過才知酒濃，愛過才知情重。錯過，才知道沒有真話的世界，危險重重。

《半月談》日前發表評論員文章《敢言，是一種寶貴的品格！》，文章稱讚武漢大學中南醫院影像科教授張笑春發微信朋友圈，公開質疑用核酸檢測確診新冠肺炎的準確率，建議用CT影像作為診斷主要依據

【2】

很多網絡自媒體在轉發文章時，將文中「讓人講真話，天塌不下來」提煉出來，作為標題。這樣做嚴格來說也沒有傷害文章原意，但更準確、更殘酷的事實是：

不讓人講真話，天往往真的要塌下來！

但低頭再仔細一想：真話，是別人讓講才能講、才敢講的嗎？如果危險在前，大敵在前，有人不讓講，你敢不敢講？

這麼一想，《半月談》的原標題《敢言，是一種寶貴的品格！》，是不是比很多人改的「讓人講真話，天塌不下來」更好，更應該作為一種完善的人格去追求？

以此為標準，衡量一下武漢人在今天和過去疫情中的表現，他們，在「敢言」方面，可以打幾分？

【3】

事前事後，除了當初在朋友圈吹哨的「八君子」，武漢當地媒體、自媒體和各種表達力量，在武漢疫情中很少拿得出手的。2月12日以後，武漢主流媒體則連續發了三篇舉世譁然的評論：

長江日報，《相比「風月同天」，我更想聽到「武漢加油」》；

漢網，《「疫」流而上，何不多給武漢市長暖暖心》；

武漢晚報，《流產10天後，武漢90後女護士重回一線》。

第一篇缺乏對善意幫助心存感恩的修養，第二篇缺乏對災難的同情且失格，第三篇缺乏同理心，缺乏人性溫暖的光輝。

2月19日，長江日報又再一次犯了眾怒。

四十七歲的武漢市民肖賢友，因感染新冠肺炎不幸離世。臨終前，他拼盡最後一點力氣，在護士幫忙找來的紙上艱難地寫下了兩行共11個字的遺言：

我的遺體捐國家。

我老婆呢？

作為武漢本地官媒的帶頭大哥，《長江日報》第一時間組織采編力量進行創作，花了大半個版面的篇幅來高調宣傳。

萬萬沒想到，明明遺書是11字，長江日報在報道時用的標題卻是「歪歪扭扭7字遺書讓人淚奔」，把另外四個字，活生生從標題中「貪污」了！

對此，作家方方感嘆：讓長江日報淚奔的7個字是「我的遺體捐國家」，而讓更多百姓淚奔的卻是後4個字「我老婆呢？」

當疫情肆虐，身居武漢的著名作家方方每天一篇的「武漢日記」走紅網絡。有人說，方方和池莉，兩位女作家在守衛武漢的體面！

作為曾經的傳染病醫生，也許池莉的文字，在本次疫情中顯得更專業、更犀利。同時，她也沒有方方每天一篇的頻率，因此也沒有方方的日記走紅。

但方方的日記，有時也難副其實，難免雞零狗碎。

【4】

大災面前，講究文字的優美當然是奢侈的。但是，直抵真相、直抵人心的敢言、真話，則是永遠不可或缺的。

但是，很遺憾，不論事前，還是今天的事中，武漢人自己發出的聲音，像白天的星星一樣難覓，比冬天的雷電更難見聞。

而武漢，作為1500萬人口的現代化大城市，擁有全國第一數量的在校大學生，擁有據說全國僅次於北上廣的醫療資源，擁有全國唯一的P4實驗室，其背後的專家、學者、教授等知識資源，車載斗量。

但是，他們發出的聲音，卻又是如此的稀薄！

而本次，在疫情中生命非正常離世的，有醫生、教授、院士、前市長、畫家、健美冠軍……災難面前，沒有任何人可以倖免。

【5】

在武漢知識群體聲音稀薄的背後，另一種非專業的力量卻十分強大，仿佛提線木偶背後的靈巧手指。

中國青年報點週刊2020年2月21日報道：武漢初期兩套診斷標準，綠皮冊向上匯報，醫生用白皮冊，多上報病例被狠批。

中國新聞週刊2020年2月17日報道《武漢中心醫院醫護人員感染始末：接觸病人推測可能人傳人上報被批造謠》，報道說：

武漢市中心醫院的職工中，截至1週多前達到新冠肺炎臨床確診標準的已達230多人（占職工總數4300人的5.3%），其中130人住院，100多人居家隔離；該院呼吸與危重症醫學科醫護人員總計160人左右，感染的人數大約有16個（約占10%）。

12月30日，看到化驗單上標註有「SARS冠狀病毒」字樣，該院急診科主任艾芬感到「很可怕」，第一時間向醫院公共衛生科和院感部門報告，但醫院有沒有再向上級疾控部門報告，她並不清楚。

1月1日，艾芬再次向醫院公共衛生科和醫務處報告了某診所老闆收治了多例病人的相關消息，希望能夠引起重視。當日，武漢市公安局發布通報，稱有8人因「發布、轉發不實消息」而被傳喚。

1月1日晚將近12點，艾芬也接到了醫院監察科的信息，要求其第二天到監察科談話。1月2日，在和監察科紀委談話過程中，領導批評她「作為專業人士沒有原則，造謠生事，你們這種不負責任的行為導致了社會恐慌，影響了武漢市發展、穩定的局面。」艾芬提及了這個病可以人傳人，但沒有獲得任何回應。

1月2日起，醫院要求醫務人員之間不許公開談及病情，不得通過文字、圖片等可能留存證據的方式談論病情，病情只能在交接班必要的時候口頭提及。對於前來就診的患者，醫生們也只能諱莫如深。

此次新冠疫情已經導致3000多醫護人員感染。好幾位知名醫學專家敎授去世，如華中科大紅凌（腫瘤專家）、林正斌（器官移植專家）、鄂州中醫醫院前院長許智莆、武昌醫院院長劉智明等。

【6】

正是因為真相、真知在九州通衢的大武漢「大音稀聲」，導致了病毒跑得比信息公開預警快的嚴重後果；

中國疾控中心根據截至到2020年2月11日總共7萬多名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病例（註：這是非完全統計）的分析論文顯示：結果顯示，在2019年12月31日之前，武漢和湖北就可能已經出現了104名新型冠狀病毒的感染者，並在之後的10天裡增加了653人（其中88.5%在湖北省內），然後再在2020年1月11日到20日之間又暴增5417（77.6%在湖北省內），並在1月的最後10天裡徹底爆發，新出現了26468人發病（湖北占74.7%）。

也正是因為真相、真知在九州通衢的大武漢「大音稀聲」，使得科學研究病毒的速度都比信息公開預警快：

武漢病毒研究所最早於2019年12月30日就收到武漢市金銀潭醫院送來的不明原因肺炎樣品，立即組織力量、連續72小時攻關，於2020年1月2日確定2019新冠病毒的全基因組序列，1月5日分離得到病毒毒株，為確定病原、開展病毒檢測、藥物篩選研發提供了重要基礎。

而在更沒有及時掌握一手信息的新加坡和中國香港特區，1月2日、3日就啟動了全城預警並採取了相應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