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阿椰
「 他身上有很消瘦的詩意,目光中有一種貪婪的東西。」
前段時間,懸疑劇《沉默的真相》火爆全網,一路「 高開炸走」。
該劇豆瓣飆至9.2分,一度被網友們稱讚為「 2020年度最佳華語劇」。
這部劇不僅情節環環相扣,轉場順滑,人物細節滿分,而且全體演員的演技都在線,甚至可以說,演技炸裂。
而廖凡,絕對是一個顯眼的存在。
劇中的他冷酷又邪乎,眼神犀利,破案如神,卻又劍走偏鋒。
這樣一個矛盾、多層次的角色,廖凡卻樂在其中。
甚至,他覺得有點盡興,還有點過癮。
廖凡有點「 瘋」,是圈里人盡皆知的。
他可以為了一個鏡頭,把自己整得半死不活;也可以為了他的戲,眼也不眨地搖身一變「 娘娘腔」。
不懼世俗眼光,不畏流言蜚語,只特立獨行的演自己想演的。
這樣的演員,夫復何求?
而導演高群書也早有見地:
「 廖凡、段奕宏、張譯、黃覺……這幾個人這幾年都會突然爆的,我知道,他們既有潛力,又有神助,又尊重表演,是個好演員。潛伏者最值得尊重。」
一
廖凡出生在一個演藝世家,父親廖丙炎是著名的一級藝術家,曾任湖南省話劇團團長。
母親也曾是一名演員,後來因某種原因,不得不改行做了服裝。
廖凡有個哥哥,比他長得帥,後來被父親阻斷了演戲的道路,去讀了中文系。
「 哥哥長得比我帥很多,卻也沒走這條路。」
作為家中的小兒子,廖凡備受寵愛,也特別貪玩。
有一次,他對哥哥吹牛說自己能很帥地跳進游泳池,結果就把腦袋給摔傷了。
後來他不是斷胳膊,就是溺水。
按他自己的話說:「 因為我總是受傷,又那麼脆弱。」
除了淘氣,廖凡因家庭原因,自小就對演戲充滿了興趣。
在話劇團後台的服裝間里長大的他,常常隨父母去話劇院玩耍,看他們排練。
有時候,他會一個人站在舞台天頂上,看燈光師打燈,俯瞰台上的人,活像個大人。
廖凡頓時就有種直覺,他可以比台上的人演得更好。
或許是緣分的指引,廖凡走上了這條路,且越走越遠。
當年,上戲93級出了兩個風雲人物,其中一個就是廖凡。
他呢,不是打架鬧事的刺頭兒,也不是小姑娘們追著跑的「 白馬王子」。
所謂風雲,是因為看他的表演,你會哭出來。
他可能沒有高超的表演技巧,只有一顆認真創作的心,大概就是這樣,在他情緒爆發的時候,更能被他感染。
大二的時候,廖凡參加了文化部舉辦的「 全國首屆藝術院校表演教學小品比賽」。
為了演好一個磨刀老頭,他就找了個磨刀的老頭,跟著他走街串巷,觀察他的動作、神情。
彼時的廖凡,已有「 瘋魔」的前兆了。
若是其他人,或許會想到這個法子,但絕對不會像廖凡這樣說做就做,觀察入微。
換句話來說,可以,但是沒必要。
而廖凡,就是那麼一個獨特的存在。
甚至大學四年,幾乎人人都已經有作品傍身的時候,廖凡整日還是那「 三點一線」:宿舍、教室、排練室,晃裡晃蕩。
廖凡的同學們,有一畢業就成了瓊瑤女郎的,有畢業幾年就大紅大紫捧了好幾個獎項的。 (李冰冰、任泉都是廖凡的同學)
唯獨廖凡,一直原地踏步,四年來就出演了一部《北京深秋的故事》。
在表演系老師何雁眼中,廖凡就是個「 戲痴」,排練一個小品,就把角色擱在腦子裡琢磨,搞得自己暈乎乎的。
何雁擔心這麼個楞頭娃會受欺負,打算推薦他留校當老師。
那年頭,上戲的老師很是受人歡迎,這份工作算是頂好的,吃喝住不煩,也能繼續鑽研戲劇。
可這麼份香餑餑,楞是被廖凡拒絕了。
他在人潮中,朝著洶湧的那方向,逆流而行。
自此,北上漂泊,前途未卜。
二
幸而,他遇到了導師孟京輝,大名鼎鼎的戲劇槓把子。
孟京輝曾這樣描述廖凡:「 他身上有很消瘦的詩意,目光中有一種貪婪的東西。」
那時的孟京輝看到廖凡第一眼,一見如故,就想把他留在身邊。
孟京輝自己也覺得莫名其妙,怎麼就單單看中了廖凡呢?
直到《思凡》出世,話劇中的廖凡,全身心投入,把自己丟盡角色的殼子裡,感受人物的情緒,整個人在舞台上閃閃發光。
孟京輝懂了,廖凡就是為舞台而生的。
正如劉若英說的那句:「 在舞台上,一見到廖凡,連氣都喘不過來了,整個舞台就交給廖凡了。」
這樣的人,孟京輝留不住,也就放他自己闖蕩江湖了。
一入行,便是無窮無盡的龍套龍套龍套。
但廖凡有個神奇的特質,只要給誰當配角,那人就紅。
24歲那年,廖凡迎來了自己的第一部作品《將愛情進行到底》,給李亞鵬作配。
猝不及防,李亞鵬紅了。
在趙寶剛導演的《像霧像雨又像風》中,又捧紅了陳坤、孫紅雷、陸毅…
但廖凡自己,卻是被人遺漏於江湖之外。
有時候廖凡走在街上,有人看到他說:「 你不是那誰誰誰嗎?」
廖凡看著那人想不出名字,就坦然地笑著說:「 沒錯,正是在下。」
就這麼磨了幾年,當了幾年的配角,廖凡也終於有了件喜事。
30歲那年,廖凡主演了電影《綠帽子 》,並憑藉該片獲得2005年第十八屆新加坡國際電影節最佳男演員獎。
彼時的廖凡,一臉懵,臉上的神情淡定無比。
好像天大的事兒在廖凡這裡都不是事兒,他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只顧著盤接下來的戲。
三
廖凡對戲「 瘋」到你難以想像。
拍《非誠勿擾2》時,他能為那十分鐘的鏡頭,特地跑了日本。
他向日本藝妓學習蘭花指和動作神情,還去學了畫眉、修指甲,直到自己手藝可以開店了才放心。
拍《一半海水一半火焰》時,他天天在海邊跑6公里,和莫小棋的打鬥戲份,都是自己親自上,毫不含糊。
有一場是兩人吵架的戲份,陷入情緒的廖凡瘋狂踢門,踢得忘我,連導演喊卡都沒聽見。
回過神來的廖凡,感覺腳趾有點疼。
脫下一看,趾甲掉了一半,趾頭已經血肉模糊了。
那一年,他已經37歲了,還沒什麼成就。
廖凡心灰意冷,迷茫不已。
奔四的他,反問自己,「 我突然就覺得這麼幹,值嗎?」
畢竟,跟廖凡同時期的演員周迅、孫紅雷他們,全都事業有成,準備再攀高峰了。
恰好,廖凡在那時候,遇到了他生命的曙光——《白日焰火》裡的張自力。
他一看到劇本,就很喜歡這個角色,「 像是一個很沉淪的人,突然看到另一個更加沉淪的人。」
他特意增肥了二十多斤,顯得浮腫又虛弱,將一個失落、頹廢、壓抑的失意警察張自力演繹地入木三分。
其中,有一場戲,他喝醉躺在雪裡,一個路人發現他,將他的摩托車開走了。
廖凡頓時就沒忍住,嚎啕大哭起來,把他以前那段四處奔走卻無路可走的壓抑、痛苦,一次性發洩了出來。
那時,戲裡的張自力和戲外的廖凡已經狹路相逢了。
就連桂綸鎂都分不清:「 我一直到現在都不知道我到底認不認識廖凡,他的人在拍戲過程中完全活在他的角色裡頭。」
結尾的那一段舞蹈更是扣人心弦,像是帶著鐐銬在跳舞,他的自責、愧疚、灑脫,你全都能感同身受。
像是荒唐的人,突然大夢初醒,壓抑的哭著,也張揚的笑著,複雜卻深入人心。
那一年,他四十歲,全世界都知道了廖凡是第一位柏林華人影帝。
「 影帝四十,擒熊歸來」。
那天的他像是回到了畢業前,滕文驥導演說這個小伙子(廖凡)不錯,有前途。
他高興得一夜沒睡。
拿完影帝回來後有記者問他:「 作為影帝,下一步不好走啊。」
廖凡很淡然地說了一句:「 有什麼不好走的。該怎麼走就怎麼走。」
但儘管他已經是個影帝了,卻依然在演戲時是個「 瘋子」。
拍《師父》時,廖凡每天看李小龍的武打視頻,一大早就起來練功,一直練到天黑,甚至練得肩膀多處挫傷,左手差點骨裂。
拍《心理罪》時,泥地裡的戲,廖凡自己上,硬生生地拍了五個通宵,為了效果,還讓工作人員打狠一點。
後來接受采訪時他說:「 這有什麼好說的?」
拍《邪不壓正》時,有一場地牢戲,廖凡一下子進入角色,怒氣之下差點把許晴掐死,許晴當時都嚇壞了。
拍《江湖兒女》時,由於角色需要,廖凡要講山西方言,他專門找了個山西劇院老師,苦練三個月。
曾有人問廖凡:「 你已經成了影帝,幹嘛還這麼拼呢?」
廖凡說了句:「 一輩子能有一件事兒值得你‘死磕’,挺好。」
四
導演劉奮鬥曾說過,「 小廖這張臉很不討好。」
說他英俊吧,他也算不得大眾審美的美男子,說他醜吧,不至於。
但廖凡的臉卻很有辨識度,他的眼睛很深邃,容易讓人沉淪,透著一股特有的性感。
他的眼睛如同他的人一樣,你永遠摸不著,猜不透。
你說他簡單,可他能演出最複雜的角色;你說他通透清醒,可他卻混沌不知;你說他有目的有野心,可他卻無欲無求,專心表演。
跑龍套的那十年,大多數人回想起來,總是覺得懊悔,時間流逝,而廖凡卻說了句,「 那時候就是用來浪費的。」
沒有後悔,沒有遺憾,只有平靜和釋然。
很難相信這麼通透、直達人心的人,被認為是個混沌的人。
與其說是混沌,不如說是遵從內心,忠於自己的情緒罷了:
「 有時候我也會順應自己的感受,沒必要刻意營造或者掩飾。」
甚至有時候,廖凡自我地有些「 任性」。
按理說,30歲他獲了獎,應該戲約不斷,事業一路紅紅火火才對,可廖凡整整四年都沒拍戲。
後來才知道,廖凡這樣的好演員從來不缺戲拍,他缺的只是好劇本和令他心動的角色而已。
他要演,就要演那種有個性、有深度、複雜的人物。
如果沒有,那就等有了再接戲。
在這瞬息萬變的圈子裡,四年不接戲,有可能斷送的就是他的職業生涯,可他還是任性地這樣做了。
廖凡曾說過:「 表演本身是很有意思的事情,像一場遊戲,應該用最輕鬆的心態去完成。但是有時候慾望會讓你的目的變得不純粹。無論拍什麼戲,我的底線是千萬別毀了我的愛好。」
對他而言,名利、流量都不值一提,角色、人物靈魂才是他畢生追求的。
廖凡偏愛的角色淨是些不單純的人物,土匪、皮條客、娘娘腔、黑道大哥、反派…
或許,在廖凡的心中,有一處江湖,不論名聲,只論刀劍,切磋武功,成了這獨一無二的世外桃花源。
我們心中的廖凡,獨特地像神一樣,能飛會打,駕馭得了黑道大哥,也能撐起娘娘腔,似乎他永遠不會倒下,不會放棄。
或許就像他在《綠帽子》裡說的那樣:「 我要是真愛過,我就不會倒下。」
來源 1號嘮嗑員
傳播真相 探究歷史 支持正義 分享快樂
Follow @xiaxiaoqia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