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6年的5月份,位於上海四馬路(如今的福州路)的光華書局,可是忙壞了。
大量的顧客擠在不大的屋子裡,搶著要買一本書。門外還不斷有人往裡面擠,把道路都給堵塞了。租界的警察不得不拿起水管衝散人群,以維持秩序。
這樣的盛況,就是後來的上海暢銷作家小韓、小郭,都比不上。
到底是啥書,這麼吸引人呢?就是北大教授張競生編的《性史》。
這是一本非虛構作品,所謂的「史」並不是歷史,而是「經歷」的意思,書中講的是7個人真實的性體驗。
在每篇末尾,張教授對這些性經驗進行了點評,還傳授了一些關於性的理論知識。有點像《史記》裡的「太史公曰」。
幾個月前,正是放寒假的時間,張教授在《京報》上發了個徵集啟事。意思是,天寒地凍的,如果閒來無聊,就把自己的性故事寫出來吧,交給他,作為「性學問」的研究材料。
內容包括啥時遺精、啥時月經、有沒有手淫、初次性交的情況、喜歡什麼姿勢……(此處省略40+個項目)總結起來,就是四個大方面:性慾、性好、性趣、性量。
廣告一出,應徵的還真不少。畢竟那時沒有電腦手機,沒法看小片,確實無聊。張教授從中選了七篇,出了第一集,預備之後再繼續出。
書一上市就火了,光是光華書局,一天就賣出一千多本。年輕人看得是血脈噴張,浮想聯翩。有張《民國日報》報道說:「一班青年男女,弄得好像飲了狂藥一般」。

《性史》當年的封面。就是放在今天,也不落伍。
也難怪,書裡的故事,畫面感太強了。比如首篇,名叫一舸女士的作者就這樣寫道:
生產過後,性慾亢進,初滿一百天,已覺十分需要。於是我第一次作了主動,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此處刪去若干文字,請自行腦補。)
但很多東西,一旦出名了,往往也意味著爭議。沒過多久,南開中學的校長張伯苓,看到自己的學生在課堂上看《性史》,這還了得,立刻就給警察廳告了狀,說這是淫書,要查封。
於是,這本書就陸續在全國被禁了。出續集的計劃,也不可能實現了。張教授也因為這事搞得聲名狼藉,別人還給他起了個綽號,叫「賣春博士」。也就是說,教授,變成了「叫獸」。
但是,對於書商來說,可不想放過這麼好的商機。他們繼續假借「性史」之名,私自出版了大量的盜版作品,還有《性史外集》、《性史補》等。就像後來的「金庸巨著」「金庸新著」。
張教授去世多年後,有一次,他的兒子去香港,竟然在書攤上看到了《性史》的第18集。
這種待遇,其實並不奇怪。
性在中國,一直處於這樣一個狀態:人民群眾對性的需求與制度無法滿足這一需求之間的矛盾。
魯迅老師就說,張教授的理念想要被接受,恐怕得到25世紀。
幸運的是,現在才21世紀,就有了一些變化。
01
張競生的名字來源於達爾文老師的名句,「物競天擇,適者生存」。另外還有個著名的博士,也是從這句話中取的名,就是胡適。
本來,他和胡適以及參與巴黎和會的顧維鈞,並稱民國的「三大博士」。但因為《性史》事件鬧大了,他成了「三大文妖」之一。
還有倆人,一個是讓女生當裸體模特的畫家劉海粟,一個是創作了中國第一首流行歌《毛毛雨》的黎錦暉。
《毛毛雨》的歌詞是這樣的:
毛毛雨 下個不停 微微風 吹個不停
微風細雨柳青青 哎喲喲 柳青青
小親親不要你的金
小親親不要你的銀
奴奴呀只要你的心
哎喲喲 你的心
……
所以,還是取「適」字比較好,能適應時代。
張競生之所以成為中國性學研究第一人,與他當年留學的地方有關,那就是「浪漫之都」巴黎,有名的風騷之地。
1912年,民國政府選派了25名公費生去國外留學,排名第一的就是張競生。連國父的小舅子宋子文也排在他後面。法國的大學,課業輕鬆,留學生屬於有錢又有閒的群體,生活很是幸福。
在幸福的同時,張同學也追求起了「性福」,很快陷入愛的漩渦,擁有不少情人。有個暑假,他到海邊遊玩,和咖啡館的服務員看對了眼。兩人常在海邊的石頭上、海藻裡,做起羞答答的事情。
用他的話說,那景象真是:「天光與性電齊飛,欲水和海潮一色。」

因為體味到了開放浪漫的經歷,再加上學的孔德的情感社會學的學說,等到1920年畢業回國時,他就想著要把法國人的社會觀念,移植到中國。
還在回國的路上,他就寫了一封報告,主張避孕和節育,提倡每對夫妻生兩個孩子。到達中國後,他就把這份報告遞給了當時廣東省的一把手,總司令陳炯明。
陳總司令是個新式軍人,感情比較專一,只娶過一個老婆,但生了8個孩子,5女3男。現在聽說有人要他節育,差一點一句丟類老母脫口而出。
他問手下:
呢噶銀系唔系痴線噶?
多年後,張競生讀到另一位總司令寫的文章《母親的回憶》。裡面說,他的母親一共生了十三個孩子,但無法全部養活,只留下八個,其餘的只能溺死。張競生更是感嘆:節育是多麼重要。
當時,張競生受聘擔任廣東的一所中學的校長,剛上任,他就讓招收女學生,這在當時是打破風氣的行為,遭到很大反對。他不怕,愣是招了8個。
因為在法國見多了愛運動、身材健美的女生,他還提倡讓學生學游泳。有一次,一個女學生游泳時,不小心溺水了,他竟給她做起了人工呼吸。
不斷有人向政府告狀,他無法再呆下去,都想跳海自殺了。正在這時,蔡元培入主北大,提出了開明的教學政策,便聘請他去哲學系任教。在學校裡,他開設了有關性心理和愛情問題的課程。
同時,他也擔任了「北大風俗調查會」的主任委員,要對30多項社會現象進行調查研究,其中就有性的一項。這也是為什麼他要在報紙上登廣告徵集故事的原因。
但是在《性史》事件出現後,他在北京也呆不下去了,便南下到上海,開了家書店,叫「美的書店」。不知道後來的美的空調,是不是跟他學的。
書店賣的都是些關於美學和性學的書,他還找了幾個長得好看的女生到店裡當服務員,這在中國也是第一次。之前,所有的商店服務員,都是糙漢子。
這也是他從法國學到的,留學時,他去商店買鞋,女服務員溫柔地幫他換上,讓他覺得不好意思不買。那時他就知道了,顧客是上帝,服務很重要。
在《性史》中,張競生曾提出女生在性愛高潮時,會流出一種「巴多淋液」,他稱其為「第三種水」。後來,他還專門寫了一個單行本,詳細闡述這種水。
所以,在書店裡,經常有顧客進來,問女店員:「第三種水出來沒?」女店員沒領會過來,要麼說「出來了」,要麼說「還沒出」。
顧客便邪惡地笑著,眼神怪怪的。還好,那時沒有metoo運動。
02
在張競生的《性史》出現10年之後,市場上又出現了兩本關於性的書。
一本叫《情性故事集》,一本叫《性知性識》。作者是同一個人:周越然。
為啥這兩本書沒有被禁呢?因為路子不一樣。張競生的《性史》本來說是拿別人的例子當研究材料的,結果他把故事本身當成了主體,原文照登出來,就成了讓人獵奇的小說。也難怪,人家說它是「淫書」。
而周越然的書,都是一個個小短篇,是他讀了大量的中西方書籍後,總結出來的知識點。比如,有一篇叫《說乳》,說女人乳房的樣子大概有24種:饅頭狀、袋狀、茶壺狀、蓮蓬狀等。
至於乳房為什麼不同,又與女人本身的特性有關,分為四類。長得好看的叫「蓮女」,身體健康的叫「術女」,性劣的叫「貝女」,出身卑賤的,叫「像女」。
之所以有這麼大的知識量,因為他本身就是個藏書家。藏書就像現在玩單反,是要窮三代的,沒錢可不行。但是周越然,卻靠一本書的收益,換來了一樓的書。原因是他有一項技能,英語好。
他小時候上的是教會學校,學的就是英語。畢業後,被介紹去上海的中國公學教書,但是只教了兩天,加起來才兩小時,就被學生給趕跑了。因為他講話太快,學生聽不懂。
在這批學生中,後來出了個博士,就是胡適。「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用到他倆身上很合適。
因為編了一本很受歡迎的民國英文讀本,周越然很有錢。他建造了一座藏書樓,取名叫「言言齋」,收藏了大量的黃書,光是《金瓶梅》就收藏了十幾種版本。
他本身對性研究有興趣,空閒的時間,就寫寫文章,傳授些性知識。
他講過自己在美國逛妓院的事。在「牛腰」、「黑冷區」,其實就是今天的紐約哈萊姆區。有個妓院裡,男女黑白,什麼貨色都有。老闆娘名叫Maimy,他叫她梅妹,放到現在,可能就是美眉。
老周進去後,發現一個高大的白人,找了個又矮又駝背的黑人小姐,很是驚訝。梅老闆告訴他,這沒啥稀奇的,之前有兩個白人婦女,專門來找一個黑人矮子。白婦女是銀行家的妻子,黑人是汽車司機。
梅妹還悄悄告訴他:「那件事情不在乎長短、身分,或皮色。」
再看看張競生老師,《性史》第一集首印1000冊,他拿了200元稿費,全都分給了作者。但是這本書總共賣了十多萬本,都是盜版,他一分錢沒拿到,還毀了名聲。
張競生在上海的書店,常被人舉報,警察老來查,開了一年多也開不下去了,只好關門。這天,他帶著家人去杭州散心,結果被抓了。
原來是他在北大的同事蔣夢麟,當時正擔任浙江省的教育廳長。認為他給北大抹了黑,要收拾他。
結果,當天晚上在看守所裡,他隨身帶的幾本《性史》全被看守所的工作人員偷去看了,再也沒找回來。
幸虧有朋友把這事告訴了一位在中央當官的軍人,到底是兵家出身,比較豪爽,直接質問蔣夢麟說:「我看他的《性史》就是一部好哲學,怎麼說是罪惡呢?」還高呼:「第三種水萬歲!」
張競生就這樣被保了下來。
想想還真是,人的命呀,得靠自己的努力,也要考慮歷史的進程。
蔣夢麟之後回到北大當了校長,1949年隨國民黨去了台灣。他在島上提倡要計劃生育、控制人口,算是繼承了張競生的理念。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之後的張競生卻走向了另一個方向。
他回到老家廣東潮州的農村,修公路,開農田,搞起了基建。同時,他還娶了一位能上廳堂也能下廚房的老婆,過起了和諧的家庭生活。

故居被掛上「性文化展覽室」的牌子,還是感覺有點兒怪
妻子一連給他生了五個孩子。所謂的節育理念,早拋腦後了,啪啪打臉。
有人拿這事嘲諷他。他的理由是,人在鄉間,避孕的器具不方便買到。
真是,套路大過套子。
03
很多事情,只有鬧大了,才會被人重視。
張競生因為性學研究遭了罪,但是中國人對性的態度倒是慢慢放開了,承認是個科學。
這不,新的國家成立後,1954年12月27日,國務院就組織召開了個座談會,主題是節制生育問題。國家副主席到會做了講話,他說:
現在我們要肯定一點,黨是贊成節育的。為什麼要贊成而不反對?這個道理列寧已經講過。
蘇聯在革命勝利後,經濟尚未恢復和發展,人民生活很苦,無產階級生活更苦,小孩生多了沒有辦法。經濟沒有發展起來,不節育是無法解決困難的。
一年後,一本名叫《性的知識》的書就出版了,書的內容是相當豐富,介紹了避孕套的用法,還有男女生殖器官性交狀態時的剖面圖。
然而,隨著社會主義理論體系的加深,享受生活成了資產階級的標誌,人的慾望也被看做是罪惡的。1957年版的《性的知識》裡,很多內容和圖片就被刪了。
到了1963年,國務院又召開了一個座談會,主題是中學生的性教育問題。這次是周公到會講話,指示要教給青年們科學的性衛生知識。之後,中國的中學就有了生理衛生課。

當年的性教育讀本
正是在課堂上,一個叫潘綏銘的中學生懂得了啥是月經和夢遺,但是不知道男女之事是什麼,也不敢問老師和家長。
他只好去文學作品中探索,看到一位老革命家的文章裡有個「嬲」字,頓時心潮澎湃,把全文倒背如流。每次想一遍,就感到很舒服。
但是沒過幾年,文革開始,中國進入了一個全面禁慾的年代。男女的性別差異被抹去,所有的人都穿得一模一樣。作風問題,成了打倒一個人的最大武器。
那時候談戀愛的情景是這樣的:女生問,你為什麼愛我?男生說,因為你思想好,勞動好。
當美國年輕人喊著口號「要做愛,不要作戰」時,中國的年輕人的口號是「廣闊天地,大有作為」。在上山下鄉的年輕人裡,也包括16歲的小潘。
農村其實是慾望更直接的地方,沒有那麼多的禁忌。年輕人正是在這裡得到了性的啟示。每天開工前,到了地頭,先要進行十分鐘的學習,大家一起念:
他是一個高尚的人,一個純粹的人,一個有道德的人,一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
學習一搞完,大家扛起鋤頭幹活時,就開始聊起了黃段子,比如,誰和誰昨晚的聲音太大了,把母豬都驚到了之類的。一邊眉飛色舞地說,一邊還進行表演。
有的地方沒有撲克,就自己用紙殼做起了撲克,上面都是自己畫的圖案。比如K就畫一根棍,Q畫一個圓圈,大王畫一頭公豬,小王畫一頭母豬……真是韻味無窮。
那時候,在知青中間流行一本書《少女之心》,講的是一個叫曼娜的女孩,與她的表哥、同學之間的三角戀,裡面有不少描寫性行為和性器官的內容,被稱為「文革第一淫書」。
書中寫到,曼娜和表哥想享受男女的快樂,但是又害怕懷孕,於是便找了張膏藥,把各自的肚臍眼貼上,這樣就不會通氣了。

這本書和當時查抄它的通知,俱往矣
評論家朱大可也看過這本書。他說:
拿到書後,我立即套上毛選的書皮,這樣會安全些。
04
1979年,北京首都國際機場擴建完成,擔任總指揮的一位領導人,找來一批藝術家,想畫一組壁畫。倒不是說他喜愛藝術,主要是為了節省牆面裝飾的材料,因為要從國外進口。
幾個月後,壁畫完成,其中一幅叫《潑水節——生命的讚歌》,畫中幾個少女竟然裸著身體,在淋浴洗澡。作者袁運生,是剛剛從雲南寫生回來的。

據說當時的北京城,能走得動的一半兒都去看這幅畫了
十幾年的禁慾時代一下子被打破了,很多人專門坐公交,前往機場看這幅壁畫。就像當年張競生出版《性史》一樣。
這事也引起了極大的爭議,很多人說要把袁畫家投到監獄。
最後傳到了中央,鄧公親自來現場看畫,看完後,說了句話:「我看可以嘛」。他還說,要是能在城裡畫一個更好,讓老百姓都能看到。
海外的媒體對這件事的評論是:中國在公共場所的牆壁上出現了女人裸體,預示了真正意義上的改革開放。
性,就這樣成了一個國家文明開放的風向標。來內地投資的大佬霍英東說:「我每次到北京,都要先看看這幅畫還在不在。如果在,我的心就比較踏實。」
事情的確在發生變化,也是這年底,教育部和衛生部聯合發了個文件,要求加強青春期的衛生教育。中學開始恢復生理衛生課程。
在如何防止手淫這個問題上,標準答案的第一條是:要樹立遠大理想,把精力都放在學業上。
而這時候,當年的中學生潘綏銘,已經長大了。1981年,31歲的他考進了東北師大歷史系的研究生。
在學校的圖書館裡,他偶然看到幾本關於性的外文書,裡面講瓜哇島的男子在自己的陰莖上穿了6個窟窿,再插上6根小木棍,以彰顯自己的地位,就像是皇冠。
這讓他大開眼界,從此對性學產生了興趣。三年後畢業,他被分到了中國人民大學任教。學校號召年輕的老師開課,他就報了門《外國性觀念發展史》,沒想到竟然獲得了批准。
1985年秋天,潘老師開始講課,這是中國第一堂性學公開課。當時的反響有兩個:一是旁聽的學生太多,都擠到了窗台上;二是從此他多了個綽號,叫「流氓」。
但是潘老師的激情沒有褪色,他的目標是,起碼要讓中國人知道,性愛不只有一種體位。兩年後,他乾脆從歷史系調到了社會學系,專門從事性的研究。
聽他課的學生往往有這樣一個反應:剛開學時,就連已婚的研究生都喊受不了。但到期末時,即使再純情的女生,也能討論《金瓶梅》中的性細節了,而且臉不變色,心不跳。
1988年,社會學系來了一個新老師,是從美國匹茲堡大學讀博士的海龜,女的。潘老師一個勁地勸她:「你是女的,你應該來搞性。」對方禁不住勸,也就答應了。這個女博士就是李銀河。
做社會學研究需要調查數據,李博士學習幾十年前的張競生,在報紙上登了廣告,尋找婚前性行為的人、獨身者和自願不育者等。還真有上百人來找她。
其中一個獨身者,李博士問他各種獨身的原因,他都搖頭說不是。最後,他說:「姐,看你不像壞人,又是留學生,我告訴你吧,我是同性戀。」
此後,李博士開始關注這個群體,去廁所、公園搞研究,老公王小波也參與進來幫她。
有一次,他去一個男同性戀者約會的公共廁所,發現每個隔間伸出一個頭,看了他一眼,又縮回去了。
他問線人:怎麼回事?線人說:沒看上你唄。
1992年,兩人完成了中國最早的一部同性戀研究報告,《他們的世界》。
目前,這本書在豆瓣有1350人評價,評分8.2。有位讀者的評語是:
一切能給人以幸福感的生活方式都是合理的。
05
後來,潘綏銘的一個哥們做生意發了財,拉著他一起走山玩水。到哪都介紹他是人大的教授,其實把他當成了花瓶,倍有面子。潘老師也藉機逛了很多南方的城市,比如東莞。
跟著這幫人混,免不了要進入一些聲色場所,潘老師就此見識了南方性產業的繁榮盛世。他就想考察一下,小姐行業到底是個啥情況。畢竟也屬於性學研究的範疇。
正好有個髮小,在東莞一個醫院當院長,免費給他提供了一張病床,相當於賓館的單間。他就在這駐紮下來,每天跑到卡拉OK廳,和媽咪、小姐聊天。一呆就是一個半月。
在這個過程中,他總結了經驗,要想知道小姐們的故事,不能裝成是嫖客,那樣只會知道價錢。而是要平等地對待她們,尊重他們。小姐聽說他「只看不干」,也不覺得怪,接受了。
他明白了:其實大多數底層人,生活很簡單,世界很狹小。她主要判斷的是你會不會害她。警察和記者都是會害她的,而你就是一個「來看的人」,她才不管你是不是有什麼嗜好啊,是不是變態啊,她沒這些概念。
自我介紹時,他就說是搞研究的,是大學的教授,馬上要當研究生了。為什麼這麼說呢?因為小姐們普遍不了解「教授」是什麼,覺得研究生有三個字,要比教授高級。
就這樣,潘老師完成了對東莞紅燈區的社會考察。十多年間,他總共調查了23個紅燈區,採訪過1132位小姐,239位媽咪,以及212位嫖客。
根據這些調查資料,他寫了一本書《紅燈區在中國為什麼能存在》。

賈樟柯電影《天註定》裡的鏡頭,東莞小姐
潘老師得出一個結論:小姐不需要拯救。她們沒有一個人認為自己有什麼錯要改正,也沒有一個認為做小姐就不是人,非得重新開始不可。
就算要救國救民,也得他們自己來,不是我來救。
人生如一個8字,兜兜轉轉,循環往復,最終都會回到原點。雖然現在的社會開放了一些,但是如何過上性生活,又成了困擾年輕人的新問題。
就在前幾天,網易旗下原創情趣用品品牌「網易春風」對外發布了《中國8090後性福報告》。在半年內隨機調研了4000名用戶,結合網易後端的銷售大數據,形成一份長達54頁的調查報告。
結論令人愕然。將近50%的90後沒有性生活。而作為前輩的80後們,平均一週2次及以上用戶的比例高達40%。
假如張競生教授穿越到現在,再發廣告徵集性史故事,想必很多人是沒有資格報名的。
萬萬沒想到,就在七夕來臨之際,天降一個更大的打擊。
南京大學經濟學院的劉志彪教授和張曄博士後,在江蘇省的《新華日報》上發了篇文章,提出了一個設立生育基金的觀點:
40歲以下公民不論男女,每年必須以工資的一定比例繳納生育基金,並進入個人帳戶。
家庭在生育第二胎及以上時,可申請取出生育基金並領取生育補貼,用於補償婦女及其家庭在生育期中斷勞動而造成的短期收入損失。
如公民未生育二孩,帳戶資金則待退休時再行取出。
意思就是,要麼交錢,要麼生娃。請,選,擇。
對於連性生活都沒有的人,壓力很大,害怕完不成任務。他們只能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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